赵晚晴梦到郝天意回来找她,本是个美梦, 经赵临盎一搅和, 美梦变噩梦。
饶是如此,每逢上下学经过校门口,还是下意识地四下张望, 毕竟那个梦太真实。
然, 第一天希望落空, 第二天依然如此, 第三天,重复一二天。第四天,就在她也以为那只是个梦而自嘲时,一道颀长单薄的身影突兀地撞进眼里。
刚放学,学校涌出的学生很多,在那么多人里,郝天意是不确定能找到要找的人的。但因真的美梦成真见到他,赵晚晴太过震惊, 静止成了一个点。
郝天意很快发现那个点, 认出不同于四年前的她。片刻的怔愣后,他对她笑, 跟她梦中梦到的一样。
赵晚晴的眼圈当即就红了,飞快地拨开人流冲到他面前,扑进他怀里。
“天意,真的是你,你终于回来了。”
她也还记得他呢。来之前的忐忑不安瞬间消失, 郝天意笑得好像冬日午后的太阳。
“是我,我回来了。”
确定不是在做梦,赵晚晴抱着他又想哭又想笑。后想到他居然过了那么久才回来找她,又觉得生气,推开他,嚷:“你怎么可以这么久不来找我?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?”
因为他的久无消息,她本是想质问他的。但见换了肾的他虽仍活着,终不若她来得健康,埋怨变成了心疼,问得很委屈。
横遭她此问,郝天意虽仍在笑,却变得很沉默。
其实他是找过她的。他给她打过电话,不仅她换了号码,就连她家都换了号码。当时他还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玩聊天工具,只有给她写信。
他给她写过两封信,两封都没有回音。还要再给她写时,父亲跟他说起了她爸爸不希望他们继续来往的事,他们就一直留在外地。直到这次高考。
他的户籍在这边,本地户口高考相对有优势,父亲就带他回来了。如若不然,他们指不定还要什么时候再见面。
“对不起。”
见她的话引的他一阵沉默,想当初是父亲使手段不让他们回来,赵晚晴为自己的无理取闹愧疚,嗫嚅地道歉。
郝天意笑道:“不关你的事。”
她父亲怕她受伤害,他父亲又何尝不是?他们彼此都有心疼他们的家人,该庆幸才是。
郝天意回来,最开心的莫过于赵晚晴。幼年时的感情既纯粹又珍贵,相隔数年,他们居然都没有忘了彼此,不管搁谁身上,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。但她觉得高兴,别人不见得也如此。
这日礼拜天,他们一月一次的休息日。郝天意的学校刚好也没课,赵晚晴和他约好一起出去玩。早上吃完饭,哼着不成调的歌儿回房间,打算换了衣服就出去。
饭厅里,留意到女儿最近情绪不太对的赵冠纳闷,“这孩子是怎么回事?怎么每天都好像过节似的?”
方巧芝朝女儿的房间瞥了眼,没好气,“谁知道又做了什么损人不利己的事儿。”
郝天意来学校找赵晚晴,二人在熙熙攘攘的校门口浑然忘我地演绎着重逢的戏码,赵临盎自是也看到了。
这几日,每当想起那夜,她把他当成郝天意,紧紧地抱着他的情景,他就觉得特别堵。死丫头,还真让她给梦着了。
慢慢地吃着饭,淡淡地道:“她没做什么损人不利己的事,是郝天意回来了。”
他的话不啻于在赵家丢了颗地、雷。正在吃饭的赵冠夫妻愣住,不约而同地瞧向对方。当年那个郝天意把家里弄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的事,他们都还印象深刻呢。
不是滋味地咽了口里的饭菜,赵冠放下碗筷,叫住从房里出来,背着书包,一副出门打扮的女儿。
“晚晴,去哪呢?”
父母不喜欢郝天意的心思赵晚晴还是知道的,不自觉地朝赵临盎觑了眼,抓紧书包的肩带,说道:“我想出去走走。”
“别去了,”赵冠摸摸肚子,“这几天爸爸肠胃不适,一会陪爸爸去看医生。”
赵晚晴本能地回嘴嘟囔,“不是还有临盎……”
赵冠当即沉了脸,“临盎是临盎,你是你,他去是他的心意,你去是你的,不要把你的责任推到他身上。”
陪父母看病确实是儿女的责任。父亲的反应太大,气来得太莫名其妙,赵晚晴体谅他可能是真的身体不舒服,不好下午拿检验结果。
在外面吃了饭,又去书店泡了会,到了与父亲约定的拿检验结果的时间,再次来到医院,父亲却电话诉知他们,没多大事,已经拿着结果回去了。
蹉跎了一天时间,一个电话,没多大事就完了?
看看腕表,已是下午四点多了。赵晚晴恨得咬牙,恶狠狠地瞪着挂了电话一脸意外的赵临盎。
别装得跟真的似的,他肯定早悄悄地和父亲联络过了。不然他们陪父亲过来看病,不见了那么长时间,父亲会一个电话没有?还需要他们次次打电话给他?敢情都把她当猪玩呢。
“叛徒。”她骂了声。
赵临盎忍俊不禁,揽着她肩辩驳,“不要平白冤枉好人。”
好人?真好意思说,脸可真够大的。赵晚晴不说话,侧肘欲捅他。
赵临盎捉住她的手臂,边揽着她走,边笑道:“跟我在一起,不比和郝天意好?”
赵晚晴斜睨他,“你不仅脸大,脸皮也够厚。”
赵临盎笑,“脸皮厚好啊,防冻。”
怎么从没发现他原来这么无耻呢。碰上这种百毒不侵的,赵晚晴的回应就是直接一脚踩过去。
赵临盎躲了,放开搭在她肩上的手,笑斥:“别闹。”
赵晚晴不听,追着要踩他。
于是冬日的街头,北风肆虐,天色昏暗,就见一个眉眼清秀的曼妙少女,追着一个面容精致的俊美少年,仿似驱散惨淡冬景的春日暖阳,嬉闹着缓缓行来,一路上不知攫取多少追逐艳羡的目光。
极少见那孩子这么笑,郭清宁的母亲郭雅贤,从酒店出来,无意中看到这一幕,直直地将那个俊美出众的男孩望着,暗想。看来,他很喜欢他那个叫晚晴的妹妹。也许这不管是对她,还是对他,都不算坏。
这个一肚子花花草草的家伙!从教室出去外面买笔,乍碰到对郭清宁笑得一脸桃花的楚默,赵晚晴嫌弃地撇撇嘴,无视跟她招呼的二人,正要过去。
楚默拉住她,“干嘛去?”
挣脱他不能,赵晚晴怪声怪气地叫:“管太多。”
好笑于她突然的阴阳怪气,让郭清宁先走后,楚默大哥哥一般揽住她,“我陪你。”
“不稀罕。”
晚晴跳蚤一般挣开他,“不要碰我,一身的桃花臭。”
“是酸吧?”
不顾校园里来来往往的众多同学,楚默伸胳膊在她鼻端,“你闻闻,都能酿醋了。”
这个没几斤正经的家伙,赵晚晴恨不能一脚踩死他。
一把拍掉他的胳膊,骂:“你个文盲,我说的是‘嗅’……‘嗅’。”故意重重的强调嗅的音。
楚默不以为然,“有什么区别?不都是气味么?”
赵晚晴冷着脸,埋头走了。
楚默追上她,习惯性的把胳膊搭在她肩上。
赵晚晴欲挥掉,他却不拿开。赵晚晴无法,只好随他了。
“郝天意回来了?”他问。
“关你什么事?”
“最近空闲时间都跟他在一起?”想起礼拜天打她电话关机的事,无视她的不合作,楚默接着问。
“你是谁?”
“他突然回来干嘛?念书?考试?你还喜欢他?”
“为什么要告诉你?”
楚默突然停住脚步,一手制住她乱动的身子,一手托住她头,猛地低下脸,在她唇上吻了吻。
“因为这个,理由够充分么?”霸气地问。
赵晚晴擦擦嘴巴,气急败坏地叫:“楚默!”
他们现在是在校园里,他不要脸她还要皮呢。抬腿去踢他,楚默敏捷地躲过了。
在校园里公然亲吻,楚默没有成为四周同学焦点的自觉,不羁地笑道:“怎么?许你吻我就不许我吻你?”
果然出来混的,总是要还的。记起那日亲他的事,赵晚晴吐血。
而在楼上无意中看到这一幕的方巧芝,也是恨不能吐下一盘血。